他的宝物（1-8 tbc）
存稿用。
BGM：Nem-ぼくのたからもの (我的宝物)
1
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遇见最在意的人，即使经历过一次也并不会增加熟练度的。
不变的视线落上如初的眉眼，其间漫长的光阴像是被谁用真空泵抽吸一空，多年前那个龙大的清晨，就完美的重叠了这个街角的黄昏。
赵云澜把自己摊在长椅上，一手抚摸着旁边埋头啃咬鱼干的流浪猫的毛皮，目光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浮，从前身为赵处长的他公务繁忙，总让人替他觉得累，现在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仿佛整个人都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倦意淹没。
沈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快走到他面前。
赵云澜机警的转头，然后他的眼睛和嘴角的笑容一度度亮了起来，他们身处的一小片空间盈满了清透温柔的光。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去到哪里，你我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
在彼此的眼睛里读到了同样的记忆，也读到了同样的不会错辨的感情，就算在那些天翻地覆的日子里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说清楚，但他们终于等到了重逢。
“赵云澜。”
吐字很轻，仿佛怕震碎了梦境一样，但沈巍又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坚定的叫过对方的名字。
赵云澜微微仰起脸来看他，他颊边的酒窝里藏着一些欢悦和俏皮，预示着他又要说什么怪话，沈巍对此熟悉不过，甚至暗自期待，就像期待一只猫咪伸出爪子却收起指甲，只想和你玩个按脑门的游戏。
这时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沈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表，7:45，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
赵云澜按掉闹铃，他站起来，垂着眼睛把手插进裤兜。
“太晚了，要回去了。”
“我……”
“不用了……再见。”
他还是没抬眼，倒背着走了几步，抽出手挥了挥，快速的消失在转弯处。
流浪猫吃完小鱼干，抹抹脸喵了一声，侧腹被废铁片划破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长长的尾巴擦过男人的裤腿，也灵巧的没入了暮色中。
沈巍不得不花了大半夜时间去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到八点的时间对于成年人来说怎么会太晚，是不是有更重要的约会。
或者自己做了什么没能让对方满意的事。
是不是不该连名带姓的叫他。
2
地星居民一向是不喜欢早起的，虽然天会亮，但体感很凉，沈巍站在街的另一头远远望去，一切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如没有生命迹象的荒原。
但当他穿过浓雾走近，却惊讶的发现昨天的人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出现在同样的地方，平摊双臂，薄薄的一片，仿佛一件夹克挂在椅背上，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你不冷吗？”不是想好的开场白，也不是合适的语气，沈巍有点懊恼，而赵云澜稍稍愣了一下，居然笑了。
“还是老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一等他坐下就不客气的把头枕在他肩上打起了呵欠。
“好困呀……”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从湿润的发丝和敞开的领口蒸腾出清香的柠檬味儿。
从前的赵云澜好像……并不会随便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是受伤或者生病了，沈巍一边艰难的思考着一边紧张了起来，他伸手去探对方的额头，对方皱着眉闪避，却使不出什么力气，僵持几秒，直接一头倒在他腿上。
呼吸绵长，是真的睡着了。
在慎重的考虑了要不要抱着他瞬移到室内之后，不愿惊扰的心情还是盖过了可能被路人看见的尴尬。
先让他睡一会儿好了。
或许是因为沈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够厚够暖，赵云澜是睡足两个小时才醒的，他甚至还有再睡下去的打算，只是他的胃不容许自己的需求继续被忽视。
“……有点饿。”他揉着肚子心虚的坐了起来，“去吃饭吧。”
幸好这个时间还在地星正常的早饭时段，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小餐馆，喝上了热牛奶。
有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呢？
想想这个问题，一些更沉重的问题突然就不想问了，有什么事比看着赵云澜好好吃饭睡觉更重要呢？
“你一会儿要去……地君殿？”
赵云澜把脸从杯口抬起，嘴角已经沾了一圈白，沈巍抽了张纸巾给他。
“对，去处理点事。”
“黑老哥还是老样子。”赵云澜似乎很开心，眼睛都弯了起来，“能者多劳——”
“你呢？”
“我没事啊，整天闲着——你忙你的，那我就回家睡觉啦。”
“我送你……”
沈巍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被躲开了。
“不用～哎小心点！”眼疾手快的扶起了店主家刚学走路一头撞上了桌脚的小孩子，在他红肿的前额上揉了揉，又举起来手挥了挥。
“我走了啊。”
3
在沈巍的信念里，赵云澜是不会骗自己的，不管他对旁人怎么巧舌如簧，只要他用认真的态度说过什么话，那就一定是真的。相比他自己，赵云澜不屑于用谎言去达到什么正义的目的，甚至不掩饰对这种做法的厌恶。
所以他说回家睡觉，就是回家睡觉了。
所以赵云澜在地星有自己的家，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家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他连接几天不再出现后，成了沈巍心上不可承受之重，他一天十几次的去那个街角等人，那个长椅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或一只猫的影子。
地君殿的工作人员曾指天誓日的表示，镇魂灯毫无预兆的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但地星依然有着正常的光照和能量供给，也许那盏灯还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燃烧着，只是再也没有人见过那盏灯，也不知道灯里的赵云澜的去向。
连远隔时空的麻龟和浮游也无计可施。
只有他始终不肯死心，然后奇迹也真的发生了，但他居然又在眼皮底下把人弄丢了，简直愚蠢得不能置信。
赵云澜身上是没有黑能量的，所以无法探测，他们曾经因为长生晷而建立的生命连接也早在终战之前被他单方面切断，除去这些，在地星找一个海星人就只剩下最普通的法子。
“我见过你，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老师，就是那天早上，你坐在长椅上好像在发呆，什么还有另一个人？没有吧……没注意。”
这是住在附近每天上学的少女。
“傍晚？没看见人坐在这里啊，一个有胡子高个子很好看的男人？从来没见过，穿牛仔衣或夹克衫？谁不怕冷穿这么少？”
这是匆匆路过的上班族。
“你那天是叫了两杯牛奶，但还有一个人？没印象了，不好意思，那天我儿子不小心撞在桌子上吓了我一大跳，当时撞得好严重，还以为肯定要破皮或者起一个大包，结果没事……”
这是早餐店的店主大叔。
他们对他偶尔有些印象，却对他描述的样貌满眼陌生。
除了他没有人记得赵云澜。
沈巍依然坐在长椅上，他总觉得下一秒那个人会偷偷的从他面前溜过去，被抓住了也只是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
“你忙你的。”
“我走了啊。”
他是不是一直想找一个机会交付自己的生命，然后就可以做个过客，来去任性。
也许他始终不喜牵绊。
4
低垂的铅灰色云层，街边的长椅，和长椅上的男人一起构成了画面的背景，风卷摄着行人从街的一头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回来，从稀疏到越发稀疏，最终行人不见了，风也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脚步声自远而近，传至耳畔。
哪怕99.9%的概率是另一次失望，他还是抬眼朝来人望去。
赵云澜满脸的无奈，停在他跟前先叹了口气。
“我没说，我每天都会来这儿吧。”
沈巍的手指局促的抠着手心，他低着头站了起来，“你没有，我也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路过？”
“只是……在这里等。”
不然还能怎样呢，无论是万年前还是现在，他找不到他了，都只能在原地等。
而他果然是不喜欢被牵绊的，会许约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不忍，会践约……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我以后不来了。”
赵云澜盯着他垂下的睫毛，死死的盯了几秒，突然爆发了。
“我出息了啊让大人这么听我的话，”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好像是什么尖锐的酷烈的，反复自我说服也不能抑制的恨意或是痛意，捅破了外表的平静，短短一句话他几次咬牙才吐了出来，“当初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你怎么不听？”
这个牵绊不仅是他不想要的，而且行事还不合他的心意，难怪他要躲开。他下意识的深深吸气，眼角迅速染上了嫣红。
“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赵云澜打断他，“可是沈巍，你就不能当作没见过我，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么？”
……
沈巍不记得赵云澜什么时候走的，他只记得他说他要再待一会，想想清楚。
后来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之前巨大的逻辑错误。
如果赵云澜是想摆脱这份牵绊，今天根本不必出现。
他刚才爆发的强烈怒气，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遵从他的意愿。
在选择和夜尊同归于尽之前，他何尝不是希望赵云澜继续过以前的日子，就像从没遇见自己一样。
而今易地而处，他终于体会到，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其实是插在心上的一把刀（该比喻引自原作特此注明）。
5
天好像一眨眼就亮了，雨还在零星的下着，早晨也因此更显得寒意侵人，异能当然能阻挡雨水，但这件相较起来丝毫不重要的事被他直接搁置了，直到看见一身湿透的赵云澜朝他跑来。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别的原因，那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脸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闭眼倒地，沈巍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把他接住，迅速的化出了一把伞，把对方和自己罩在伞下。
“你怎么了？”
赵云澜像脱了力一样靠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淋淋的，皮肤却触手滚烫，沈巍在这种情况下不敢随便瞬移，只能半扶半抱着他坐下，先用黑能量把自己身上的雨水烘干，再把对方揽进怀里保温。
“不舒服吗？”
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赵云澜偏了头，额头抵在他肩头，看他一直皱着眉头，薄薄的嘴唇咬得要出血，沈巍忍不住再次柔声问他，“是不是哪里疼？”
没想到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头疼……你这死心眼，气得我头疼。”
“……”
“以前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他气息奄奄的继续抱怨，“又折腾自己。”
沈巍把他搂过来一点，感觉怀里的人虚弱得发抖，担忧又一次转为自责，“对不起。”
赵云澜一听这句话就来气，硬撑着提高了声音，“都说了你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我——”
明明连眼神都微微涣散了，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火焰，沈巍只觉得这火焰在寸寸炙烤着自己的回忆，如果他肯多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如果他就算做不到两全也能诚恳的告知真相，是不是就不会把这个人逼成眼前这个样子。
“我以前的选择让你难过了。”
赵云澜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神情，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虽然都过去很久了，但还是想趁现在说一声抱歉。”
“……”
他根本不能招架这样的话语，何况是在身体强烈不适的现下，于是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执着的将目光继续停留在他脸上，就像虫洞里短短一面的时间，毫不克制留恋和感伤的望着。
沈巍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睛。
“路人都记不住你的样子，你也不愿让我知道你的住处，我想，现在的你有很多秘密，就像曾经的我一样，你不用说出来，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我也会继续过以前的日子。”
最后一句话里有太多不情愿却又太想让对方放心，沈巍最终转回来看着他，抑制着泪意展开一个微笑。
“照顾好自己，云澜。”
赵云澜艰难的喘过一口气。
他还是难受得厉害，平时习惯了的难受此刻却消磨了他所有用来对抗诱惑的意志力。
“你送我回家吧。”
6
赵云澜的住处离得果然不远，在一个安静舒适的街区，是一座精巧的独栋二层小楼，连院子都打理得很是用心，院墙上铺满了浓密的绿叶，其中点缀着几朵淡粉色的蔷薇。
沈巍扶着赵云澜推开门时一直在想，如果有个女主人或男主人出来，该怎么应对寒暄，怎么在尽快告辞之前委婉打听出赵云澜的身体情况。
“是不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赵云澜被暂时安置在沙发上，见他环视整洁的房间就忍不住冒出得意的泡泡，“是不是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沈巍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浴室在哪里，我去拿浴巾给你擦一下。”
赵云澜抬起下巴朝浴室的方向点了点，他稍微缓过来一些就马上想要作妖，“记得进去前敲敲门，万一有人——”
沈巍立刻停在了浴室门口，明明有心理建设但还是手足无措了起来，“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不是该……”
赵云澜笑得差点滚到地上去，“沈巍啊沈巍，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就没法过日子啊……没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照顾着，就活该住在狗窝，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吧……”
沈巍没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你的朋友……是男是女……那我是不是不方便……”
他垂着睫毛，光是站在那里就肉眼可见的局促，耳廓连同脖子烧红了一片，成功的让赵云澜生出愧疚之心。
“进去吧，没人。”
“……”
“骗你的，我一个人住！”
沈巍转过头来，责备的看了他一眼，赵云澜笑得更大声了，最后无力的趴在沙发扶手上，“你说你，真是太可爱了……”
不再纠结于并不存在的另一个屋主人之后，沈巍的理智和效率都回来了，他看赵云澜恢复了点，果断给他放水让他洗了个澡，然后从冰箱里找到牛奶面包火腿鸡蛋，做了简单的早餐。
洗完澡后的赵云澜散发着清爽的柠檬香靠在床头嚼嚼嚼。
“早上怎么了？”
“嗯？什么？”他明显想要蒙混过关。
“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不舒服？”
“哦，”赵云澜动作夸张的挥了挥手里的勺子，“想到你可能在等我，跑太快了，可能还有点低血糖……这人不经常锻炼就是不行……”
“云澜。”
赵云澜丝毫不慌，“你刚才说的，我有很多秘密，不用都说出来，怎么才过一会儿就变卦了呢？”
沈巍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扶了好几次眼镜，终于认命的低下头。
赵云澜嘴里的火腿炒蛋突然就不香了，他把一头乱毛的脑袋凑过去靠在人家肩膀上，自下而上一眼一眼的望，试图撞上对方的目光，“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不用担心成这样……”
沈巍被他吓出的心理阴影不可能那么快消除，但也拿他没办法，伸手把他头顶翘得最厉害的几绺头发抹平，“再有下次的话，一定要去医院。”
赵云澜噗的一声笑出来，“……还是老样子，行行行，听你的行了吧。”
他也还是老样子，笑起来就是万里晴天，沈巍偷瞥他的唇色，觉得明显比早上多了抹鲜润，心里一松，便开始贪求多一点点保证。
“你明天……”
赵云澜一时没明白，“明天？”
“明天还会不会出门……”
“明天啊，要是还下雨的话就不出门了吧。”
“也，也好……”
赵云澜本意是想逗他，如愿看到对方神色黯淡后却开始后悔，不管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多久，沈巍真的一点也没变，而他也是和从前一样不忍心让他难过。
“可是你已经知道我家住在哪了，如果见不到我，能保证不来我家找我吗？”
“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生活……”
“要是我说欢迎你来呢？”
“……”
7
赵云澜显然有很多秘密。
沈巍努力守着承诺，不追问也不探究，但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去思考，他一度觉得赵云澜有个不露面的同居人，或者干脆是精分出了另一个人格，因为以那人的性格，根本不耐烦把日子过得这么精致，地板一尘不染，窗户光可鉴人，连院子里的花木生长都显然费了一番心思。
起初他还会按照之前的习惯拎着大袋的食材过去，后来发现赵云澜家的冰箱不仅没有异味而且永远满满当当，就改为只带一种产自海星的棒棒糖。
赵云澜见到这份礼物眼睛都亮了，立刻上手拆了一支，刚要塞进嘴里，手腕一转却送到了对方面前。
“我……”
沈巍退了一步，热流从脸颊一路流泻到耳后和脖颈，他其实在买到后就尝过一根，确认和赵云澜以前吃的那种味道差不多才拿来给他。
“不喜欢吃甜食？”
蜂蜜色的糖球在眼前画了一个圈，赵云澜笑眯眯的盯着他不放，只差把我什么都知道了写在脸上，沈巍承受不住的偏过了头。
“真的不要？嗯？”
糖球已经晃晃悠悠的戳到了唇边，突然作势要收回，沈巍一惊之下赶紧抓住那只手。
“我……我只是一直很想念，最初遇见你的那个时候，想让这种味道……只和你有关……”
赵云澜的笑意淡了一点，眼神却从锐利变得柔软，“你要是早点跟我坦白多好。”
早点坦白会怎样呢？不也一样要经历漫长的离别？
沈巍含着那支很甜的糖望着他，稍微有点委屈，这人一边让人坦白，一边还藏着秘密……
但是就算双标再过分，他也永远没办法抗拒赵云澜。
有时候，譬如刚才，强硬得无坚不摧，有时候却又像只迷迷糊糊的猫，一脸清白无辜的靠在你身上睡着。
“我稍微有点担心你。”
“嗯？”赵云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他才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晰。
“你……你随时都会睡着，是不是……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做了一个特别好的梦。”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仿佛佐证了主人的意犹未尽，“你在这里，我总能做好梦。”
“……嗯。”
坦白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对方能因此而稍微高兴一点的话……确实应该早点试着去做的。
8
赵云澜的房子附近常常有几只流浪猫在晃悠，沈巍去了几次以后猫就认识了他，却并不会追着讨吃的，相反十分矜持，三三两两的或是慵懒的卧在草丛中，或者优雅的立在墙头上，只用碧绿或澄黄的圆眼睛盯着他看，被看多了，沈巍忍不住生出一种被评头论足的错觉。
“这身衣服没见过啊。”
“手里捧的是什么？”
“今天发型有点乱。”
“这时候来，会不会吵了赵云澜睡午觉。”
……
赵云澜家附近的猫，八成吃着他投喂的食物，理所当然要站在亲友的立场审视自己这个外来者，而不会轻易接受的。
就像特调处那些人一样。
但是动物和人又怎么会一样。
自从在地星重遇赵云澜，他一次也没提过特调处，就好像彻底清空了过去一样。
但是过去又怎么可能被彻底清空。
终于有一次被他碰到赵云澜蹲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喂猫，可能是因为养过大庆的原因，他是真的很招猫咪的喜欢，一只只宁可舍弃鱼干也想摊在他脚边，甚至跳上他膝头，赵云澜笑眯眯的撸了这只撸那只，只听猫咪舒服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但他最照顾的是一只肉眼可见不太合群的小黑猫，逗它逗得最多不说，还喜欢把磨磨蹭蹭不知该不该靠近的它抓进怀里，一边从头到脚的摸一边絮叨它，“最近没打架？这不太像你的风格啊，难道长大了愿意听我的话了？其实打架也没什么，只要不弄伤自己……好啦好啦，等你长大我就不说你了，到时候你一定是地星最威风的猫，跟那个，那个谁一样……”
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两下，落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面前的那个谁身上，赵云澜脸上一热，却看对方先一步脸红了。
沈巍在他旁边蹲了下来，赵云澜本以为他会去撸猫，结果一转眼对方正望定了自己。
“要不要回去看看？”
“？”
“回海星去看看……特调处。”沈巍艰难的组织了半天语句，“他们……他们也很想你。”
赵云澜收起了笑，他眼珠的颜色本来偏浅，这一刻竟如琉璃一般闪烁着无机质洁净而冰冷的光。
“不用了。”
沈巍本来就很慌，被拒绝以后更担心自己是触碰到他哪个看不见的痛处，想从他脸上找到点线索又怕自己的目光惹他心烦，一时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幸好小黑猫大声的喵呜了一声，不满的用头顶了顶赵云澜的手，赵云澜嘴角才又浮现出习惯性的浅淡的笑。这个笑给了他勇气，无论如何要把话题圆回来。
“那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地星有不少，有不少新开发的风景区，大概半天车程就能到……”
赵云澜拍去手上的碎屑，直接站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哪都不去。”
沈巍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跟上，在进门前一刻又犹豫了，赵云澜一回头就看见他缓慢的眨着眼睛，一脸不知道还会不会被允许进门的样子。
他拍了一下额头，伸手就把他拽了过来。
他拽得比较猛，沈巍怕撞着他，下意识的就张开手臂把他抱住了。
赵云澜的鼻子埋在沈巍颈后的头发里，声音有点嗡嗡的。
“我这脾气可能改不了了……”
“是我不好……”
赵云澜把他推开了一点，“你哪里不好，动不动认错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了？”
“……我也改不了。”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因为不好意思又抱紧了一点，把脸藏进了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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